父親書房那本掉了金箔的《基督山伯爵》,書脊上還留著母親當年包書皮時折出的斜痕。每當我翻開泛著樟腦味的內(nèi)頁,總能聽見母親織毛衣時講故事的聲音:"那個叫唐泰斯的年輕人啊,本該在甲板上數(shù)星星的年紀,卻被人推進了伊夫堡的石頭盒子。"
伊夫堡的囚室里,青苔順著石縫攀爬成地圖,月光是唯一不用買票就能探監(jiān)的訪客。年輕人用生銹的釘子刻日子,劃痕在墻上堆成小山,直到某天隔壁傳來咳嗽聲——老神甫鑿墻的手在發(fā)抖,石灰粉落進他銀白的胡須里。兩個被世界遺忘的人,在霉斑滋生的角落交換著天文數(shù)字和哲學方程,地中海的風穿過鐵窗時,總會捎來咸澀的希望。
去年整理書柜時,一片干枯的紫羅蘭突然從書頁間滑落。母親說這是唐泰斯用牢飯省下的水澆灌出的春天,花瓣上的紋路像極了囚室墻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?,F(xiàn)在我書桌前的玻璃罐里,硬幣墜落的叮咚聲總會撞碎寂靜,讓我想起老神甫臨終前塞給唐泰斯的羊皮卷。罐底漸漸鋪滿的銀光,或許就是基度山島之外更珍貴的寶藏——那些在漫漫長夜里仍然數(shù)著月光生長的勇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