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陽光穿過圖書館的雕花木窗,在《穆斯林的葬禮》書脊上烙下斑駁的光痕。當指尖觸到泛黃紙頁的剎那,我忽然懂得了時光的重量——這沉甸甸的六百頁,竟能載著我在燕園垂柳與泰晤士河霧靄間往返穿梭。
在韓新月折千紙鶴的章節(jié)里,我攥著草莓橡皮的指節(jié)微微發(fā)白,仿佛能觸到病歷單上暈染的墨跡。楚雁潮冒雨送藥的夜晚,我下意識合上吱呀作響的軒窗,卻仍有幾縷雨絲裹挾著紫藤花香撲進窗欞。那些鉛字化作的影像在視網(wǎng)膜上漸次顯影:燕大講堂前的垂柳是母親浣洗的青絲,在晨霧中纏繞著青石板路;倫敦塔橋在戰(zhàn)火里熔成半融的黑巧克力,苦澀的甜香漫過泛黃的書頁。
韓子奇掌心的玉玦泛著月光,楚雁潮大衣上松針的氣息與教室里粉筆灰共舞。母親說這是葡萄藤般蜿蜒的愛,我卻覺得更像生物課上觀察的毛細血管網(wǎng)——那些細微震顫的脈絡,正在紙頁間輸送著生命的瓊漿。
最震撼的是新月葬禮那章。當經(jīng)文的音浪在回民公墓上空盤旋時,我嗅到了去年深秋奶奶窗臺的茉莉香。凋零的白花瓣墜入泥土,卻在月光里凝成露珠,就像故事里消逝的人們,把星火般的善意種進讀者的心壤。現(xiàn)在每早路過收發(fā)室,我總會將王爺爺?shù)睦匣ㄧR擺正,讓鏡片折射的晨光替他讀報——這大概就是文字教給我的,生生不息的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