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未散時,我的老藤椅總在飄窗旁輕輕搖晃。膝蓋上攤開的《文學王國》泛著檀木香,這是張老師用牛皮紙細心包好送我的禮物。燙金鯨魚在靛藍布紋封面游弋,鱗片沾著露水般的光澤,每翻一頁都能聽見浪濤聲漫過耳際。
書頁里的月光會變色。盛唐的月光是鎏金的,灑在李白舉起的琉璃盞中;南宋的月色泛著青瓷釉色,照著李清照撿拾梧桐細雨。有位梳雙螺髻的姑娘常在字里行間閃現(xiàn),她總抱著《漱玉詞》坐在竹影里,翻頁時驚起滿紙流螢,連帶我窗臺上的綠蘿也跟著簌簌發(fā)顫。
楚先生教我們拆解漢字時像在施魔法。"虹"字被他描畫成云中垂落的綢緞橋,"思"字則成了心田抽穗的稻苗。記得深秋那日,我因肺炎住院,他托人捎來裹著銀杏葉的信箋,說這是會講故事的藥方。當消毒水氣味里浮出長安城的桂花香時,連輸液管的滴答聲都成了平仄分明的韻腳。
如今書包總揣著這本會呼吸的書??创河暝谕弋斏咸?,會想起柳永詞中"驟雨初歇"的涼亭;蹲在舊書市翻動泛黃冊頁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魯迅先生筆下的蟋蟀,正躲在《吶喊》扉頁里振翅。原來每個鉛字都是星子,落進眼睛便化作璀璨銀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