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玉案頭映燭光,新月窗外照回廊?;暨_的《穆斯林的葬禮》用玉的溫潤與月的皎潔作線,在伊斯蘭文明與中華文化的經(jīng)緯間,織就三代人的生命長卷。這部茅盾文學(xué)獎作品,就像老匠人珍藏的羊脂玉牌,既有宗教儀式的莊重,又透著人間煙火的溫度。
清真寺的梆克樓臺階還沾著晨露,開齋節(jié)的誦經(jīng)聲已漫過窗欞?;暨_筆下的穆斯林婚禮要撒八寶果盤,葬禮需用白布裹身,齋月里連孩童都會捧著湯瓶認真洗手。這些流淌在字里行間的儀式,不是刻板的教條,而是像滲入磚縫的雨水,滋養(yǎng)著整個民族的精神根系。當韓子奇跪拜時前額觸地,揚起的細塵在陽光里飛舞,我們忽然懂得:真正的信仰不在云端,而在生活的褶皺里生長。
玉器梁家的故事,像塊浸透歲月的老玉料。梁亦清雕玉時飄落的銀發(fā),韓子奇護著青玉鼎穿越戰(zhàn)火,新月摩挲母親留下的玉簪,這些碎片拼出的人性圖譜,比任何哲理更動人。玉有五德之說在這里有了新解:仁是梁太太收留孤女的沉默,義是楚老師跨越教規(guī)的守候,智是亂世藏寶的決斷,勇是少女笑對病魔的晨光,潔則是三代人始終如月的初心。
兩條故事線如纏繞的玉帶,戰(zhàn)亂中的玉器漂泊與和平年代的愛情守望相互映照。當心電監(jiān)護儀的波紋變成直線,當紅衛(wèi)兵的鐵錘砸碎博雅宅的玉雕,我們終于明白:時代的驚濤駭浪,最終都會化作個人命運的漣漪。這種敘事如同雙面繡,一面是家國變遷的壯闊,一面是兒女情長的細膩。
當物質(zhì)洪流沖刷著當代青年的精神河床,這部作品恰似玉璧中央的圓孔,提醒我們在物欲橫流中守住內(nèi)心的澄明。書中人為信仰齋戒、為藝術(shù)癡迷、為真情等待的模樣,像月光穿透鋼筋森林,照亮我們重新審視生命的坐標。這不是簡單的懷舊,而是對永恒價值的叩問——正如美玉必經(jīng)切磋琢磨,人生也要在滄桑中淬煉本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