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晨光漫過教學樓廊檐時,梧桐葉上的露珠正滾落成碎鉆。當小明在濕漉漉的石階上踉蹌跌倒,我看見他卷起的褲管下蜿蜒著血痕。消毒水的氣味在校醫(yī)室游走,我蘸著藥水的棉簽懸在半空,卻被他塞進掌心的奶糖融化了忐忑。糖紙在晨光里舒展,折射出虹橋的弧度——原來跨越疏離的溫度,是阿爾卑斯糖化在舌尖的綿長清甜。
歷史長河奔涌著永恒的倒影。梨樹下垂髫的孔融踮腳摘下最大那顆秋梨時,泛黃的《三字經(jīng)》頁腳分明浸透了少年心事:兄長晨起溫書的剪影映在窗紙,硯臺里凝結(jié)的墨塊比他掌心的梨更沉。當管仲在戰(zhàn)場轉(zhuǎn)身的剎那,鮑叔牙橫戈勒馬的姿態(tài)定格成竹簡上的墨痕。那句"此乃大孝"穿越千年風沙,仍在教我們讀懂鎧甲下的柔軟。
樓道里翻飛的床單裹挾著爭執(zhí)聲墜落時,父親茶盞中的茉莉正在舒展腰肢。"人心若是能像這茶葉般舒展......"氤氳茶香里,音樂教室的琴鍵正編織《友誼地久天長》。四十雙眼睛在旋律中相遇,恍若銀河傾瀉成橋,連綴起課桌間隱秘的晨星。
如今我總在書包側(cè)袋備著彩虹的種子:替小美接住滾落的櫻花鋼筆時,筆尖恰好指向四月最飽滿的花苞;與小雨分享的橡皮斷裂處,齒輪狀的紋路像等待拼合的暗號;粉筆在地上勾勒的跳房子格,隨著小虎的笑聲蔓延成阡陌交錯的星圖。當夕陽將我們的影子編織成網(wǎng),我看見無數(shù)透明的橋在暮色里生長,橋索上纏繞的凌霄花,正綻放著少年心跳的韻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