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清晨,青磚墻上淌著水痕。那只殼紋如年輪的蝸牛正在攀援,潮濕的腹足在磚縫間印出半透明的軌跡。昨夜驟雨掀翻了它棲身的瓦盆,此刻它蜷在美人蕉闊葉下,沾著泥漿的觸角低垂,像支被雨打蔫的野百合。
朝陽初升時,那抹褐金身影又開始丈量高墻。它攀爬的路線總蜿蜒如篆,黏液在晨光中凝成琥珀色的詩行。某個悶熱的午后,我目睹它從三樓窗臺跌落,甲殼撞擊月季叢發(fā)出脆響??刹贿^片刻,沾著花瓣的觸角又探出綠叢,繼續(xù)在磚石間書寫倔強的逗號。這讓我想起初學騎單車時,膝蓋上疊著結痂的傷口,父親卻說車鈴要在跌撞中才能擦亮。
白露時節(jié),墻頭忽然洇開星點綠意——爬山虎的幼苗正沿著蝸牛舊跡舒展卷須。那只總在攀登的小家伙,此刻正臥在鳳仙花苞織就的蔭涼里,殼頂棲著朵蒲公英傘兵,宛如戴著流動的冠冕。磚縫間的銀線已漫成綠綢,原來所有向上的足跡,都會在某個清晨綻放成春天的形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