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落在草帽上叮咚作響,我蹲在田壟翻找書包里的玻璃罐時,雨珠正順著油菜花瓣往下滑,在嫩綠的莖葉上折射出碎鉆般的光。上個月老師帶我們寫生,小美用檸檬黃顏料涂滿整張畫紙,說這是春天在晾曬她的金毯子。我們并排坐在田埂啃米糕,甜糯的香氣裹著花粉,把橡皮屑都染成了香噴噴的星星。
花田深處傳來布谷鳥的啼鳴,驚醒了沉睡的蒲公英。白絨球打著旋兒掠過我的作業(yè)本,在解到一半的幾何題旁輕輕著陸。媽媽教我編花環(huán)的柳條還帶著青澀的苦香,露水卻已沿著葉脈逃向泥土,只在我掌心留下蜿蜒的銀色小徑。
拖拉機轟鳴聲驚飛雀群時,天空忽然飄起鵝黃的花瓣雨。我在泥地里拾到半片斑鳩羽毛,對著夕陽舉起時,細密的羽枝竟將暮色裁成七彩的琴弦。書包里壓扁的野花標本突然顫動,原來有只透明翅膀的瓢蟲正努力頂開花瓣,它背甲上的紅斑點,恰似春天偷偷蓋的郵戳。
歸家路上數(shù)著雨靴踩出的水洼,每個漣漪里都藏著半朵晃動的春天。生字本邊緣洇開的淡青色,原是沾著晨露的婆婆納在紙上漫游的痕跡。當紫云英在玻璃罐里安睡成標本,我才明白時光是個耐心的收藏家,把那些稍縱即逝的閃光,都釀成了照亮成長的螢火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