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總愛侍弄窗臺上的幾盆花,她說照料花草要像照顧孩子般用心。去年驚蟄那天,我把鳳仙花籽埋進陶盆時忽然明白,原來每個人心里都埋著顆更珍貴的種子——它在歲月里悄悄抽芽,人們管它叫理想。
樓下王師傅的公交車總帶著露水氣息。每天清晨,他都會用藍格子抹布把駕駛艙擦得透亮。那天我趕早學(xué)時撞見他擦拭擋風(fēng)玻璃,晨光透過水珠折射在他胸前的黨徽上。"擦得夠亮了呀?"我趴在車窗邊問。他指著貼在儀表盤旁的星星貼紙笑道:"要讓每個乘客都看見云彩跳舞。"車頂懸掛的"黨員先鋒崗"流動紅旗輕輕晃動,那一刻我忽然懂得,平凡的崗位也能捧出星辰。
玲玲總在課本空白處畫蛋糕設(shè)計圖。春分那天的生物課上,李老師讓我們解剖百合花觀察胚珠。當(dāng)玲玲用鑷子夾起一片卷曲的花瓣時,突然輕呼:"多像剛擠出的奶油裱花!"教室里響起善意的笑聲,李老師卻接過花瓣說:"同學(xué)們發(fā)現(xiàn)沒有?這弧度正好是黃金分割比例。"如今每當(dāng)我看見糕點櫥窗里的花朵造型蛋糕,就會想起那節(jié)充滿奶油香氣的自然課。
芒種時節(jié)陪爺爺?shù)窃旗F山,在古松林遇見護林員老周。他的帆布背包上打著補丁,卻像變戲法似的掏出手機給我們看相冊:去年救下的紅腹角雉正在溪邊梳羽,上個月發(fā)現(xiàn)的野生石斛開出淡紫小花。山風(fēng)掠過他花白的鬢角時,松濤聲里傳來他沙啞的嗓音:"聽這風(fēng)聲,多像大山在呼吸。"暮色中他拄著木杖繼續(xù)巡山的背影,漸漸與身后蒼勁的古樹融為一體。
昨夜陪母親晾衣裳時,我望著北斗七星說將來想開貨車給山里孩子送書本。母親把帶著陽光味的校服遞給我:"記得常給種子松松土。"晾衣繩上的水珠滴落掌心,我突然明白理想從不是陳列室的展品,而是需要日日澆灌的幼苗。或許有天我的小貨車會變成能穿越云層的鐵鳥,但永遠不變的,是車輪碾過山路時揚起的金色塵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