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替我掖好被角的第三分鐘,窗臺上的綠蘿開始舒展銀色的葉脈。月光順著百葉窗的褶皺流淌,在書桌邊沿凝結成蜿蜒的小溪。我把小熊玩偶翻了個面,讓它的紐扣眼睛正好能接住天花板上跳動的光斑,秒針在黑暗中劃出圓潤的弧線。
白晝的領口總系著看不見的蝴蝶結:要記得把粉筆灰擦進藍色塑料簸箕,要在同桌鉛筆滾落時搶先彎腰,要像含住噴嚏那樣咽下科學課漫到嘴邊的哈欠。此刻棉被裹成的蠶繭里,我可以把漿挺的校服疊成蓬松的云朵,讓腳趾在床單上畫出海浪的弧度。夜色溫柔地溶解了黑板報上工整的仿宋字,連算術本角落的涂鴉小人都變得理直氣壯。
米菲兔的夜光貼紙在墻上呼吸起伏,月光為它織就流動的紗衣。我向它匯報體育課膝蓋擦破時忍住的眼淚,展示斷成三截卻用膠帶精心包扎的蠟筆,坦白默寫本下藏著的拼音注腳。晚風突然掀起窗簾,塑料貼紙發(fā)出風鈴般的輕響,兔子耳朵在墻紙的格子里跳起圓舞曲。
當第一縷晨光勾住我的書包拉鏈,鬧鐘會準時吹響集結號。但我知道月亮在鐵皮餅干盒里存好了這些絮語,就像露珠會妥善保管草葉的夢囈。晾在陽臺的紅領巾隨風飄蕩時,恍惚能聽見星星在云層后竊竊私語——它們正把孩子們寄存的心事,釀成來年春天的細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