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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風卷著最后一縷金箔般的陽光，輕輕叩響巷口的青石板。我踩著書包投下的影子往家走，抬頭望見西天的流云正被晚霞揉成蜜糖色，像極了母親端上桌的糖心荷包蛋。拐角老宅墻根的野菊在暮色里點頭，風過時捎來幾粒桂花香，這清甜總讓我想起奶奶用粗陶罐存著的糖漬金桂。

竹籬笆邊的青石凳上，滿頭銀霜的趙奶奶又裹著那條洗得泛白的靛藍圍巾。她枯瘦的手指摩挲著圍巾邊角，樹影在她肩頭晃動著深淺不一的嘆息。枝頭麻雀忽然撲棱棱驚起，老人倏地起身張望，卻只看見幾片梧桐葉在風中翻著跟斗。郵差的綠色自行車總在此時從街角掠過，車鈴搖碎一地斑駁的日影——這場景我熟稔得如同等待父親歸家的傍晚，鐵門開啟時那聲"吱呀"里藏著的雀躍。

當月亮爬上紫藤架時，隔壁張爺爺?shù)钠焉乳_始搖出嫦娥奔月的傳說。趙奶奶卻踮著腳往杏樹枝杈間張望，顫巍巍地往樹杈間墊了塊藍手帕，說是給夜露打濕羽毛的麻雀當枕頭。芭蕉葉在墻角撐起碧玉傘，護著底下羞答答的百合，路燈將老人的影子拉長得能觸到往事的邊緣。

褪色的桃木匣里躺著枚蝴蝶發(fā)卡，玻璃珠子早失了光澤，卻仍能照見六十年前的春光。此刻她布滿溝壑的手正教我翻花繩，蒼老的手指在紅繩間穿梭，竟似春風拂動柳枝般輕盈。每道皺紋里都蜷著故事，她說起年輕時放的荷花燈，載著心愿的燭火會在銀河里漂成星子。

夜深時我夢見穿月白衫子的少女在苜蓿田里轉(zhuǎn)圈，草帽上別的野花簌簌落在青磚路上。晨露未晞的清晨，老人又坐在門檻縫補時光，銀針牽著金線在朝陽里起落，將那些泛黃的記憶細細綴在衣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