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還沒大亮,窗簾縫里漏進幾縷晨光。書包倚在玄關處,側兜里的保溫杯印著晨露,媽媽連夜織的毛線襪蜷在夾層里,像兩只打盹的橘貓。爸爸蹲在鞋柜前調(diào)整運動鞋帶,金屬扣碰出細碎的響,驚醒了窗臺上打瞌睡的麻雀。
暮色漫進餐廳時,糖醋小排正在青花瓷盤里蒸騰霧氣。爸爸指間的香煙忽明忽暗,在吊燈投下的光暈里畫著金線。"記著用保溫杯接熱水。"他突然碾熄煙頭,筷尖懸著的排骨便落進我碗底。媽媽舀湯的銀勺碰響瓷碗,月光順著她的翡翠鐲子淌下來,在冬瓜湯里漾起漣漪。
軍營的硬板床總在深夜哼唱搖籃曲,月光給墨綠被褥鑲上銀邊時,我盯著天花板的裂紋發(fā)呆,像在家數(shù)媽媽織毛衣時滾落的毛線團。白日里站軍姿的汗?jié)n還未干透,枕頭卻悄悄長出棉花糖般的云朵,托著我在半空飄搖。
歸家那日槐花開得正鬧,老遠就望見院門口那盞橘色路燈。爸爸的搪瓷缸在石階上呵出白霧,媽媽圍裙上的油漬像幅抽象畫。砂鍋在灶上咕嘟咕嘟冒泡,水汽在玻璃窗上洇開——朦朧間有個扎羊角辮的丫頭,正踮腳數(shù)爸爸鬢角新添的霜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