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臺上那盆綠蘿垂下的藤蔓又長了半寸,母親剪下嫩枝插進玻璃瓶時說:"生命都在悄悄拔節(jié)"。我摩挲著三年級獲得的"進步之星"獎狀,記憶便如沾了晨露的蛛絲,在陽光下泛起微光。
初入幼兒園那日,梧桐樹正篩落細碎的金箔。我攥著母親衣角,看旋轉(zhuǎn)木馬投下流動的斑斕光影。穿粉裙的老師蹲下來,將我顫抖的手指從小熊書包上輕輕掰開,塞進一顆橘子味硬糖。午后陽光曬暖了積木區(qū),我搭的歪斜城堡被穿背帶褲的男孩碰倒時,他塞給我半塊小熊餅干當作補償。
墨香氤氳的書法課上,李老師總說我的豎畫像被風(fēng)吹歪的竹竿。宣紙邊沿的"永"字八法描紅本積了厚厚一摞,直到某個蟬鳴聒噪的午后,筆尖突然聽話地走出圓潤的捺腳。朱砂批閱的《勤禮碑》摹本里,藏著老師用瘦金體寫的便箋:"墨池飛出北溟魚"。
紫藤廊架下的石凳還留著雨漬,那是去年深秋替小鹿補習(xí)落下的紀念。她總把"慚愧"寫成"漸鬼",我便在銀杏葉上畫記憶圖:捧著心(豎心旁)慢慢走(漸)。后來她塞給我的千紙鶴里,夾著改正二十遍的詞語本。
昨夜檢查蠶室時,二十六個瑩白繭子正在月光下呼吸。指尖撫過桑葉脈絡(luò),想起春日里和小組成員蹲在籬笆墻根移栽幼苗的光景。生物筆記扉頁上,班主任抄著泰戈爾的詩句:"生命不是容器,而是不息的火焰。"
母親送的水藍色收納盒里,存著演出時的蝴蝶結(jié)、科技節(jié)的銅導(dǎo)線、以及畢業(yè)照背面的集體簽名?;蛟S成長就是這般,將散落的星子收進玻璃罐,待某個起風(fēng)的夜晚,倒出來便是銀河傾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