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書館的舊書頁里夾著梅特林克的句子:"幸福如城市燈火,如陽光下的珠沙,俯拾皆是。"可當我蹲在教室后排擦洗黑板槽時,總忍不住想:那些碎成粉末的粉筆灰里,會藏著真正的幸福嗎?
童年的幸福是透明的玻璃珠。巷口小賣部的彈珠兩毛錢一顆,攥在掌心能映出彩虹。生日時收到全套漫畫書,我抱著它們在床上來回打滾,薄薄的紙頁被月光泡得發(fā)脹。那時以為幸福是具象的,像數(shù)學公式般工整,只要集齊三枚硬幣就能兌換。
直到某天整理儲物箱,發(fā)現(xiàn)褪色的玻璃珠與泛黃的漫畫。它們安靜地躺在箱底,如同博物館里的恐龍化石。李清照的詞突然變得鮮活:"物是人非事事休",原來幸福也會隨著身高增長而縮水。窗臺上的仙人掌仍在生長,可澆水的那個下午永遠定格在十二歲。
青春期的幸福開始變得模糊。月考成績單上的數(shù)字會發(fā)燙,籃球場邊的礦泉水瓶總在搖晃。我開始明白《菜根譚》里"寵辱不驚"的分量,像物理老師演示的天平,左邊是期待,右邊是失落。食堂阿姨多給的半勺排骨,晚自習時同桌悄悄遞來的薄荷糖,這些細碎的溫暖在日記本里凝結成霜花。
現(xiàn)在的課桌上擺著折角的《青鳥》,書頁間夾著去年秋天的銀杏葉。當早春的雨絲斜斜劃過玻璃窗,我突然讀懂海子的詩:"幸福不是燈火,而是燈火闌珊處的凝視。"就像母親織毛衣時纏繞的毛線團,看似雜亂卻暗藏經(jīng)緯;像父親修自行車時沾滿油污的指節(jié),在黃昏里閃著微光。
教導主任總說我們像等待破繭的蝶,可我覺得幸福更像是掌紋。當我在考場寫下作文結尾時,粉筆灰正輕輕落在肩頭——原來有些重量,需要俯身才能丈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