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前青煙繚繞,八戒望著案頭冷掉的素齋發(fā)怔。金身羅漢的誦經(jīng)聲里,他摸著癟下去的肚皮,忽然想起取經(jīng)路上那口鐵鍋燉野味的香氣。這凈壇使者的差事,原是個虛名——每日守著供奉香火,卻連油星子都沾不著。
那日他偷翻太白金星的《神仙晉升指南》,扉頁上赫然寫著:"欲上青云路,金銀作馬鞍"。悟空正巧扛著蟠桃經(jīng)過,指著云下凡間道:"呆子,你且看那城隍廟的香火錢!"八戒醍醐灌頂,連夜研讀《天庭交際學(xué)》,將阿諛奉承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。三個月后,他捧著趙公明贊助的十萬香火銀,坐上了無稽州的官轎。
無稽州確是個好去處。春賞瑤池宴,秋收仙果稅,八戒的腰帶漸寬,官袍卻越發(fā)緊繃。他在蟠桃宴上學(xué)著太白金星撫須的模樣,給玉帝遞折子:"臣觀天河堤壩年久失修..."實(shí)則將修繕款項(xiàng)盡數(shù)充了自家?guī)旆?。每逢初一十五,仍不忘在雷音寺捐些香火,金身羅漢們見了都贊他"身在紅塵心向佛"。
轉(zhuǎn)眼蟠桃熟了三回,凌霄殿的照妖鏡卻比蟠桃熟得更快。那日八戒正在瑤池泡溫泉,忽見水面映出李靖鐵青的臉。他慌忙去抓官袍,卻扯碎了金線織就的貪字紋。天牢里,錦毛獅子的長毛纏住他的腳踝:"早知今日,不如當(dāng)年在獅駝嶺吃人快活。"
斬仙臺前,太白金星送來最后一碗濁酒。八戒仰頭飲盡,忽然想起取經(jīng)路上沙僧常念的偈語:"金缽雖滿終化土,袈裟雖破可遮寒。"寒光閃過時,他仿佛看見高老莊的炊煙,混著雷音寺的檀香,在云端織成一張細(xì)密的網(wǎ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