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點半的鬧鐘在第三次響起時,我終于掙扎著從被窩里爬起。昨夜背誦的《赤壁賦》詞句還在腦海中翻涌,物理試卷的最后一題仍像團亂麻纏在心頭。這樣的日子,自升入高二后就成了常態(tài)。
那天早晨的薄霧像塊浸了牛奶的紗布蒙在窗玻璃上。當我發(fā)現(xiàn)分針即將指向七點四十五分時,校服紐扣還歪歪扭扭地掛在胸前。書包帶子刮倒了玄關的花瓶,清脆的碎裂聲中,我像支離弦的箭沖出家門。穿過飄著油條香氣的早點攤,繞過騎三輪車收廢品的老伯,教學樓的輪廓終于在急促的喘息中浮現(xiàn)。
"報告!"推開高二(3)班后門的瞬間,我僵在原地——那個穿著同款藍白校服,馬尾辮同樣松散垂在肩頭的背影,此刻正端坐在我的座位上。她轉頭時,晨光恰好掠過窗邊的銀杏樹,將我們眉梢的小痣映得分明。后排傳來筆袋落地的悶響,前桌的眼鏡片蒙上了霧氣,整個教室陷入詭異的寂靜。
那天午后的生物課上,老師正在講解細胞分化的不可逆性。我望著窗外被秋風吹散的云絮,忽然想起《莊子》里"莊周夢蝶"的典故。當兩個相同的基因序列在陽光下投下不同形狀的陰影,當物理試卷上的解題思路出現(xiàn)微妙分歧,我才驚覺生命從來都不是復寫紙上的拓印。就像實驗樓后那排香樟樹,每片葉子的脈絡里都藏著獨屬于它的季風與晨露。
夕陽染紅走廊時,那個與我容貌相同的少女已悄然消失。但窗臺上多出的半塊橡皮,作業(yè)本里陌生的解題步驟,都成了這場鏡中奇遇的注腳。經(jīng)過實驗室的夜晚,我常會駐足看那些培養(yǎng)皿中分裂的細胞,它們讓我想起《詩經(jīng)》里"如切如磋"的句子——每個生命都需要在時光的雕琢中,刻下獨一無二的年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