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點的站臺還凝著霜花,綠皮火車緩緩啟動時,我看見父親將半個身子探出車窗,被寒風(fēng)吹亂的白發(fā)像落了雪的松枝。他總說浙江工廠的機床聲比家里掛鐘還準(zhǔn)時,可行李箱里分明塞著給我新買的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擬》。
月臺上蒸騰的早飯香氣里,我突然想起每個加班的深夜,父親總把客廳臺燈擰到最暗。他說要省電,卻在我解不出數(shù)學(xué)題時,默默把燈泡換成更亮的。那些光暈里浮動的塵埃,此刻都化作眼眶里打轉(zhuǎn)的星子。
上周他學(xué)著做芥末飯團(tuán),辣得直揉眼睛。"聽說浙江人都愛吃這個",他鼻尖通紅卻笑得得意。我偷偷嘗過,芥末混著隔夜飯的酸澀,像極了我們擠在出租屋里分食泡面的冬天。此刻才懂,原來思念是有味道的。
書包側(cè)袋還留著父親釘?shù)募~扣,那是他臨行前熬夜縫的。頂針在燈光下劃出銀弧,粗糲的指節(jié)捏著繡花針,笨拙得如同我第一次學(xué)寫"父"字。他說浙江梅雨多,扣子要釘雙線才牢靠,卻不知我早把線頭都悄悄收藏。
暮色漫上月臺時,手機震動著彈出消息:"車間新裝了暖氣"。照片里他的安全帽掛在機床邊,帽檐那道裂痕,分明是我去年賭氣摔的。突然想起他總把工資稱作"知識基金",而我的作文本里,還夾著他用機床潤滑油寫的"堅持"二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