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陽光斜斜照在窗臺上,我正翻動那本被曬得發(fā)燙的《昆蟲記》,突然有個小黑點沿著書脊向上攀登。定睛細看,原來是只棕褐色的螞蟻,正用觸角輕輕叩打扉頁上的燙金文字,仿佛在敲一扇看不見的門。
我取下別在衣領的放大鏡,鏡片邊緣還沾著上午生物課留下的指紋。當圓形的光斑籠罩住這個小生命時,它竟停住了腳步,兩根觸須像天線般轉向我的方向。"你倒不怕被這玻璃罩子壓扁?"我笑著用鉛筆尖在它頭頂畫圈,墨水在紙面暈開成小小的漩渦。
"我們工蟻天生近視,但嗅覺能分辨三百種氣味。"它的回答帶著細碎的顫音,六只腳輪流踩著油墨字跡,"你看這些方塊字多像迷宮?可我能聞見松脂的清香,紙漿的微酸,還有你指尖的薄荷糖味道——這是我的地圖。"
窗外的玉蘭花瓣飄落在書頁上,螞蟻突然爬上這粉白的降落傘:"要是我能看清花瓣的紋路該多好!聽說人類的眼睛能看見彩虹有七種顏色?"它觸角指向我鼻梁上的眼鏡,"這個魔法水晶,真的能讓世界變清晰嗎?"
我怔怔望著鏡片里扭曲變形的自己。走廊傳來值日生灑掃的聲響,掃帚掠過地面就像掠過整個星球。當我回過神時,書頁上只余幾點細沙般的墨跡,玉蘭花載著那個小哲學家,早已飄向不知名的遠方。
鉛筆在空白處洇開墨點,我突然明白每個生命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閱讀世界。就像此刻陽光穿過放大鏡,在紙面投下圓形的光斑,既是局限,也是通往另一個維度的入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