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教堂鐘聲第七次在石板路上跳躍時,我正蹲在薩爾茨河畔系緊鞋帶。指尖觸到?jīng)鼋蚪虻那嚆~橋釘,恍惚聽見金屬震顫中藏著《小星星變奏曲》的余韻。這座被阿爾卑斯山環(huán)抱的小城,連晨霧都氤氳著松木琴弓的清香。
老城區(qū)赭紅色的巴洛克屋檐下,早市面包房飄出新烤蘋果卷的甜香。挎著菜籃的老婦人踩著卵石路上的晨光,布鞋底與十八世紀鋪就的街面輕聲交談。轉(zhuǎn)角處戴圓框眼鏡的修表匠哼著《費加羅的婚禮》,他的工作臺上,齒輪咬合聲與詠嘆調(diào)正跳著優(yōu)雅的小步舞。
米拉貝爾宮的玫瑰園里,三個孩童踮著腳給石雕獨角獸掛上野菊花環(huán)。他們的嬉笑聲撞碎在莫扎特故居的玻璃窗上,驚醒了正在抄譜的實習生。我望著二樓泛黃的蕾絲窗簾,忽然明白那些流淌在五線譜上的月光,或許就誕生于某個揉皺稿紙的清晨。
圣彼得修道院的地窖餐廳中,銀叉與瓷盤碰撞出清脆的琶音。鄰桌白發(fā)紳士將鹽瓶推給妻子時,袖口滑落的音符恰與管風琴的轟鳴合拍。當最后的巧克力熔巖蛋糕在唇齒間融化,祭壇燭火已將彩窗上的圣徒鍍成暖金色,如同永不謝幕的劇院追光。
暮色漫過糧食胡同時,流浪藝人正用啤酒杯演奏《魔笛》。青銅騎士雕像的斗篷被晚風掀起,露出衣褶里藏著的半個世紀。我站在鎖橋最高處,看萬千許愿鎖在霞光中搖晃,每把銅鎖開合時都發(fā)出豎琴般的叮咚——那是薩爾茨堡寫給世界的回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