蟬鳴撕開夏日的悶熱,我攥著毛筆的手心沁出細汗。教室窗外梧桐葉打著卷兒,墨汁在宣紙上洇開一朵烏云,就像我此刻擰成疙瘩的眉心。
那年暑假,我被媽媽塞進書法班。教室里檀香裊裊,老師傅握著我的手腕輕聲道:"小樹要慢慢長,字要慢慢養(yǎng)。"可我的筆尖總在格子外亂竄,墨點濺得報紙斑斑駁駁。直到某天臨摹《蘭亭序》,"永"字最后一捺突然像春燕掠過水面,在紙上劃出漂亮的弧線。那一刻,我聽見筆尖親吻宣紙的沙沙聲,像春雨落進麥田。
現(xiàn)在的周末午后,我會在陽臺鋪開毛氈。鎮(zhèn)紙壓住輕飄飄的宣紙,看墨色在清水里化開深淺不一的灰。起筆時深吸墨香,收筆時數(shù)著呼吸,連窗外麻雀蹦跳的碎影都變得清晰可辨。有次寫"靜"字,屋檐雨滴正好落在硯臺里,墨色泛起漣漪,竟比工整的字跡更有韻味。
在這個地鐵呼嘯而過的城市里,我的書桌像汪洋中的小島。當同學們刷短視頻時,我在端詳字帖里藏鋒的智慧;當朋友們抱怨作業(yè)太多時,我正給墨蝶(寫壞的紙)畫上翅膀。原來真正的慢不是刻意駐足,而是給每個當下留白,讓時光在橫豎撇捺間沉淀出光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