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里飄過一陣松木香,我知道準是強哥來了。這個總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的男生,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人物。他書包側兜永遠插著瓶運動飲料,走起路來連礦泉水都在晃著節(jié)奏。
每周一升旗儀式,強哥就像棵挺拔的白楊杵在隊伍最前頭。陽光給他鼻梁鍍了層金邊,發(fā)梢的碎金跳著光斑。有次我聽見后排女生小聲嘀咕:"他要是轉個身,能把整個操場的眼睛都點亮。"但強哥從不為這些目光停留,耳機線沿著脖頸垂進衣領,仿佛隨身攜帶著另一個世界。
食堂最南角的座位像是專為他設的。不銹鋼餐盤里總堆著金黃的炸雞柳,配著從家里帶的保溫飯盒——聽說里面裝著鮑魚粥。有次我經過時聽見他說:"這米粒要在嘴里跳三下才夠味。"周圍立刻爆發(fā)出笑聲,連打飯阿姨都忍不住多給他舀了勺番茄蛋湯。
真正讓我記住的是那個雨天。值日生忘了關走廊窗戶,雨水把講臺澆得透濕。強哥二話不說脫下限量版球鞋,光腳踩在水洼里擦地。校服袖子成了抹布,藍白布料沾滿泥點子。班主任趕來時,他正蹲在地上擰衣角,水珠順著睫毛往下墜:"擦三遍就干凈了,老師。"
期中考試那天,我看見他攥著手機的手指發(fā)白。監(jiān)考老師經過時,他忽然把手機塞進褲兜,動作大得碰掉了橡皮。那聲清脆的"啪嗒",像塊石頭砸碎了玻璃櫥窗。后來聽說他主動去辦公室承認了錯誤,第二天依然昂著頭走過長廊,只是耳機線再沒垂下來。
黃昏的操場總能看到他加練的身影,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格外沉悶。汗水把校服后背洇成深藍色,像片倔強的海。我想起他說過:"衣服會臟,鞋子會舊,但人得永遠筆直地站著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