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當春風掠過草原,總有些特別的旋律在草浪間流淌。那是我們內(nèi)蒙古人最熟悉的聲音——漫瀚調(diào),像馬頭琴弦上跳躍的陽光,溫暖著每個游子的心。
我的家鄉(xiāng)鄂爾多斯坐落在黃河幾字彎的臂彎里,這里的牧民清晨擠牛奶時會哼唱,晚歸時甩著套馬桿也會唱。記得去年那達慕大會上,七歲的蘇日娜穿著鑲銀邊的蒙古袍,站在比她高兩倍的勒勒車前,用稚嫩的童聲唱起《金杯銀杯》,全場掌聲就像撒向天空的炒米。
這種用蒙漢雙語演唱的歌謠誕生在清朝光緒年間。那時晉陜的漢子們"走西口"來到草原,帶著山西梆子的悠揚,遇上了蒙古長調(diào)的遼闊。就像奶茶里化開的黃油,兩種旋律慢慢交融,唱出了放羊人眼中的星辰,道出了牧馬人心底的鄉(xiāng)愁。
現(xiàn)在我們的音樂課常會響起漫瀚調(diào)。上個月老師教我們《王愛召》時,特意搬來老式錄音機。磁帶轉(zhuǎn)動時發(fā)出沙沙聲,卻遮不住歌聲里沙棗花的香甜。班里最時髦的巴特爾最近總戴著藍牙耳機,他說正在學用電子琴給傳統(tǒng)曲調(diào)配伴奏。
最難忘去年冬天去呼和浩特參加合唱比賽。當聚光燈亮起時,我們?nèi)畟€孩子穿著藍色蒙古袍,用蒙語唱起《森吉德瑪》。臺下有位白發(fā)奶奶悄悄抹眼淚,后來才知道她年輕時是文工團的獨唱演員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,這些音符就像拴馬樁,把不同年代的人緊緊系在一起。
如今草原上飛馳著高鐵,蒙古包里通著WiFi,但炊煙升起時,總會有漫瀚調(diào)乘著晚風飄向遠方。它像阿媽納的蒙古靴針腳,把過去和現(xiàn)在細細縫綴。這或許就是文化的模樣——既是祖輩留下的銀碗,也是我們正在編織的綢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