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蟬鳴聲中,我蹲在紫薇花叢邊,看一群男孩用樹枝撥弄著甲蟲。那油亮的黑甲在陽光下泛著藍光,六條細腿慌亂地劃動,卻總被翻過來戳肚皮。直到上課鈴響起,孩子們跑遠了,這小生命才顫巍巍爬上花瓣,忽地展開鞘翅,像片會呼吸的銀杏葉飄向遠方。
那天晚上,媽媽在陽臺上擇菜時忽然說:"還記得陳阿姨嗎?她朋友昨天心梗走了。"月光把她的銀絲染得更亮,"我們這歲數(shù)啊,就像菜市場最后的茄子,得趕著新鮮勁兒活。"她甩甩沾著泥土的韭菜,哼起年輕時愛唱的小調(diào)。樓下傳來孩童追逐的笑聲,混著蟬鳴織成夏夜的網(wǎng)。
去年寒假,我在盲人按摩院遇見張叔叔。他總是摸著盲杖數(shù)臺階:"二十七、二十八..."有次聽見他低聲念叨:"要是能看看女兒穿婚紗..."可每到周末,他都會帶著收音機去公園,給老人們講評書。而我的鋼琴老師王老師,年輕時車禍失去右臂,現(xiàn)在用左手在琴鍵上跳舞。她說:"音樂是長著眼睛的,你聽——"指尖落下的《月光》便真的淌出銀輝。
今晨上學(xué)時,看見環(huán)衛(wèi)工老李在掃梧桐葉。他彎腰拾起被踩碎的桂花,輕輕擱在樹根處。這個動作讓我想起自然課學(xué)的養(yǎng)分循環(huán),忽然明白:原來凋零也是生長的伏筆。就像秋千總要回落才能蕩得更高,生命的光彩不在綻放的剎那,而在每個認真呼吸的瞬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