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在桂花香里醒來時,枕巾還留著半干的淚痕。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夢見自己拖著行李箱,在成都雙流機場的十字路口來回轉圈。柏油馬路在烈日下泛著白光,行道樹沙沙搖晃的聲響,恍惚間竟和北京宿舍窗外梧桐的私語重疊在一起。
書包上掛著的熊貓掛墜突然硌到了手心。這是我去年離開成都時,表妹偷偷塞進我書包的。當時她還噘著嘴說:"等寒假回來要給我?guī)呛J哦。"可今年五一假期,我終究還是留在北京補課了。數學試卷上密密麻麻的紅色批注,像極了老家院墻上攀援的三角梅。
那天語文課像被按了慢放鍵。班長朗讀暑假游記時,粉筆灰在陽光里起起落落。"錦里的糖油果子要在竹簽上轉三圈再咬......"我的手指甲掐進掌心,課桌邊沿的木刺扎進皮膚都渾然不覺。直到聽見"鐘水餃要淋雙椒油才正宗",滾燙的眼淚終于砸在作文本上,洇濕了剛寫的"鄉(xiāng)愁"兩個字。
秋風卷著銀杏葉叩打窗戶時,我在視頻里看見外婆扶著老花鏡包葉兒粑。她總說新買的青竹葉不夠香,得是老家后院的才行。新聞里那個沒能見到母親最后一眼的阿姨,讓我突然想起外婆上次視頻時欲言又止的表情——她總說腰疼是老毛病,可端粽子的手分明在發(fā)抖。
當第一片雪花落在教室窗臺時,我撕掉了寒假補習班的報名表。手機相冊里存著12306的購票記錄,表妹發(fā)來的消息在屏幕上跳動著:"外婆腌了你最愛的跳水泡菜!"此刻望向窗外,連飄雪都像是從錦官城捎來的梨花。